《南方车站的聚会》正式上线各大影院,《南方车站的聚会》讲述的是各色人等各怀心事,相继被卷入这场罪与罚的追击旋涡。冒险与爱情,人性与救赎,这场特别的“聚会”该如何收场?善恶有道一念之间。 而关于观看《南方车站的聚会》电影观后感和影评,小编准备了以下文章内容,希望对你有所帮助。
《南方车站的聚会》观后感及影评【1】
评价《南方车站的聚会》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刁亦男的这第三部剧情长片,在风格上呈现出了之前的华语电影中难以得见的独特气质,虽说这样的风格谈不上影史独创,但作为一部纯正的华语片,历史上恐怕还是头一遭。
脱离了传统的华语艺术电影经常所处的语境,让这部电影呈现出了复杂的观感,一方面为影片的视听所沉迷和震撼,另一方面又因为看着那些我们所熟知的银幕面孔,用一种少见的表演节奏表演的时候所带来的诡异。
《南方车站的聚会》将故事背景设定在武汉,在这个被称为“四大火炉”之一的城市,胡歌饰演的盗车贼周泽农在于对手团伙的火拼中意外枪杀了一名警察,警察为周泽农开出了悬赏30万元的价码。沦为逃犯的周泽农在武汉的“法外之地”野鹅湖逃亡,却在过程中意外遇见了一名素不相识的陪泳女刘爱爱(桂纶镁饰),一段亡命中的情愫也就开始滋生...
一、新黑色电影
如果说非要给《南方车站的聚会》硬加一个类型的话,“新黑色电影”是在合适不过的标签。
不过说“新黑色电影”还是要从“黑色电影”说起,我们所熟知的黑色电影,一般逃不过以下几个元素:
故事设定于底层、永远潮湿以及阴暗的环境、善恶划分不明确的道德观、被过去羁绊且对未来没有安全感的主角...
这些元素在《南方车站的聚会》中一个不落的写进了剧本中。
而在视觉表现形式上,《南方车站》也对黑色电影进行了延续,熟悉黑色电影的观众都知道,黑色电影的视觉呈现继承了以弗里兹·朗为代表的一众德国表现主义大师的衣钵,包括低光比的打光,和对影子的反复应用。
《南方车站》中的角色经常隐藏在影子中,暗藏在虚影里,而最令我印象深刻的一场戏,便是周泽农试图逃离追捕时,慌张的他向画外的远处跑去,但镜头并没有跟随他移动,而是将焦点依旧放在了起点时的一面墙上,我们就听见胡歌的脚步声越来越快,而他的影子却在原地变得越来越大...
这些运用都让人能够想起弗里兹·朗的《M就是凶手》,同样是四处躲逃的男主角,同样的利用构图和调度展现男主角的孤独,《南方车站的聚会》做的着实不错。
而另一方面,《南方车站的聚会》又做出了和传统黑色电影气质不同的呈现,比如在布光的选择上,选择了光比超高的霓虹灯色彩,让影片画面中的暗部极暗,亮部又是最为绚丽的紫色、橙色、黄色...
这当然是黑色电影发展到彩色片年代之后诞生的产物,这样的反差感让《南方车站的聚会》在影像气质上更加令人印象深刻,在华语片领域中,是极少有人做出的尝试。
刁亦男曾经在说过自己对丹麦导演尼古拉斯·温丁·雷弗恩的热爱,尤其是对《亡命驾驶》的推崇,在《南方车站》中,我们也无不见到《亡命驾驶》的影子:影像上对于霓虹色彩的运用,人物上瑞恩·高斯林和胡歌的气质高度重合,同样的沉默寡言,同样的一言不发。
二、看嗨了的昆汀·塔伦蒂诺
喜欢暴力血腥场景的影迷肯定不止我一个,但在华语影片中,这样的镜头实在少见,能够拍出美感的,更是屈指可数。
杀戮的暴力和油画的美感本身是两元对立的正反两面,能够结合不仅需要极高的审美,对于技术的要求也比番茄酱乱喷般的飙血镜头更加困难。
在《南方车站》中,刁亦男就贡献了几场极为突出的“以血作画”的戏,其中最独创的一场戏便是胡歌扮演的周泽农在逃离另一批黑帮团伙对他的追赶时,拿起身边的长柄雨伞直接捅穿了对方的肚子,并按下了开伞按钮,血浆喷洒出来,透明的雨伞瞬间被染成了血红色。
还有一幕,是在武汉的一处海滨浴场,一个简易大棚中是一个当地马戏团的表演场地,摆放在中间的便是在上世纪90年代的游乐场中十分“流行”的瓶中女,往里面投钱,整个装置便会旋转起来,就看到一个花瓶上一个女人的头颅,跟着旋转的节奏开始唱歌。
首映当场,同样带着主竞赛单元电影来到戛纳的昆汀·塔伦蒂诺也意外现身,观影过程中的昆汀明显看的津津有味,时不时发出他的标志性大笑,当时坐得离他不远的我清楚的听到在这场以伞杀人的戏中,昆汀笑的尤其大声。
几场极为血腥且充满恶趣味的戏和一场虽不露点但在电影领域几乎很少这样表现的情欲戏,让在场的昆汀也在观影过程中数次发出大笑,对于拥有“怪鸡”品味的昆汀来说,这样的真实反映或许是比起立鼓掌更高的褒奖。
三、异托邦与漂浮的人物
在《亡命驾驶》中,雷弗恩构建了一个与平时我们所见的洛杉矶完全不同的影像环境。刁亦男镜下的武汉也不同于我们熟悉的那个“火炉”城市,去生活化的场景频频出现,让《南方车站》中的武汉更像是一个架空的南方潮热小镇。
用刁亦男的话来说,他试图营造出的是一个异托邦,通过城中村、通过酒馆、通过那些灰色交易的场所呈现出的一个有关我们生活那些神秘的、不安的、恐惧的一个异托邦。它更像是多种元素的集合,在刁亦男的掌控下有机的融为一体。
110分钟的影像时间中,银幕中所投射出的,便是这个架空出来的异托邦,即便影片中的人也都讲着我们所熟悉的武汉话,有我们所熟悉的筒子楼,就连潮湿、阴暗的空间都像极了印象中的武汉。
但刁亦男选用的视角却将武汉这两个字几乎和电影隔离开来,就如同他一开始选择拍摄场地的时候一样,深圳,广州都去过,最后选择武汉是因为武汉有一个适合拍摄的湖而已,这个故事发生在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故事本身。
这种环境的剥离感为人物的塑造提供了很好的土壤,胡歌所扮演的周泽农、桂纶镁所扮演的刘爱爱、包括万茜扮演的周泽农之妻,他们都是在这个城市中被遗弃、被迫流离失所的人,就像是漂浮在空间之中的灵魂,空有实体。
胡歌的表演也真的完全契合了这个人物,在影片选定演员之后,相信有不少人都对胡歌的出演抱有很大的质疑,没有人会相信这个流量代表的古装偶像剧演员,真的能演好一部大银幕作品。
但作为一个演员,胡歌做到了,他用不睡觉等极端做法,让自己在形象上更加贴合颓废且消瘦的周泽农,一向外向的他在片场变的沉默寡言,从根上将自己和世界隔离开来,在他的演绎下,周泽农这个人物立住了。
刁亦男导演亦选择了顺拍(即按照影片的时间顺序拍摄每场戏)这种违反了制片守则的拍摄方式,为的就是让演员更好的进入到表演情绪当中,随着人物的发展慢慢构建角色,这对于一部对人物心理挖掘极深的电影,极为重要。
《南方车站》用极佳的视听塑造,独一无二的作者性,塑造了一个似乎熟悉却又未曾得见的影像空间,聚焦当下,关注被遗忘的人,毫无疑问会成为华语电影史中,极为重要的一部影片。
《南方车站的聚会》观后感及影评【2】
早在影片立项之初,曾经拍出问鼎金熊之作《白日焰火》的刁亦男便强调灵感来源之一是尼古拉斯·温丁·雷弗恩的《亡命驾驶》,而恰巧在2019年,也恰巧都在戛纳电影节上,刁亦男的新作《南方车站的聚会》与雷弗恩的新剧《老无所惧》也来了次“聚会”。在分别观看过之后,我觉得刁亦男可能相比之下更进了一步。
与前作注重悬疑与侦破的创作思路不同,刁亦男这次走了一条极为大胆的路:以风格为主轴,最大程度的弱化了电影的叙事功能。这其中的冒险可想而知,在多年以来,大部分观众所乐于接受的都是带有古典主义特质的叙事电影,用情节去制造节奏,伴随人物的情感与摩擦迎来一个理想化的结局。
但他这次完全没有这么做。除却开头通过胡歌饰演的周泽农与桂纶镁饰演的陪泳女刘爱爱的一场对话引入了本片发生的前因之外。之后仅仅有着零星的事作为陪衬,大部分的电影推动力都落在了周泽农的身上。这个角色外冷内热,因为意外走上绝路最后还是会想到妻女,通过胡歌的演绎,那份冷酷中透露的肃杀与温情被很好的演绎出,在黑夜中坚毅的前行,难免会想到《亡命驾驶》中由瑞恩·高斯林所饰演的主角。
人物间的情感亦被取消,只有一张张利益关系网让他们相连,或是为了工作与命令,或是为了金钱。人物也不再有太多心理上的转折,总之都如同一座座冷峻的雕塑,完全为了电影的风格而服务。
影像上,大部分场景都以黑夜为主,通过建筑物与交通工具上的霓虹灯作为点缀,为单调且寂静的黑夜里注入了无穷活力。光影运用则是更让人难忘,几处表现主义的回归犹如幻梦,周刘二人的对话,墙面上周泽农的投影逐渐变小;在鸳鸯楼快步跑上阶梯时,巧妙的光照让影子仿佛在原地奔跑,早已对主角的命运下了定言。幕布也在本片的风格营造上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运动镜头极为有限,大部分以固定机位为主,但构图极为巧妙。但这并没有削弱影片的可看性,多处精准巧妙的剪辑犹如枪弹上膛般利落,各种局部特写的组合,使影片的冷峻气质更上一层楼。
作为犯罪类型片,几场主要的打斗戏各有各的特色。其中动物园一场以视线为主导,通过对警匪二人以及诸多动物眼睛的组合蒙太奇,低沉的音效下,紧张感瞬间生成,在真正掏枪射击之后,却相当短暂的便结束了,无比利落。鸳鸯楼一场则以空间为主导,通过这种特色建筑所附带的复杂空间,刁亦男得以充分施展调度功力,走廊、窗户、楼梯以及墙面间的缝隙,通过人物在此之中的运动,为我们带来了极为惊心动魄的逃亡。周泽农被抓房间的一场则近乎纯粹的暴力演绎,也无怪乎昆汀在看完此片后大为激动,雨伞穿过腹部绽开,血液喷溅在透光的伞面上,这样的暴力美学奇景,实在难忘。
于是即便这样一部剧情于叙事薄弱的影片,在强烈的风格营造于技巧的“加工”下,也散发出了无比耀眼的光芒。最后的结局也一反类型片的常态,看起来薄弱,实则余味无穷,人物的突然逝去难免想及梅尔维尔的黑色电影,如《独行杀手》。在类型片早已发展了几十年后的现在,我们或许应该重新审视现代类型电影的建构模式了。
《南方车站的聚会》观后感及影评【3】
1968年出生的刁亦男,是以编剧的身份在电影圈知名的,他参与编剧的《将爱情进行到底》《洗澡》等作品有口皆碑。编而优则导,2003年刁亦男转型成为导演,处女作《制服》就曾在国际上斩获大奖;2007年他执导的第二部作品《夜车》,入围了戛纳电影节一种关注单元;之后便是2014年在柏林电影节获得最佳影片金熊奖、最佳男演员银熊奖的《白日焰火》。刁亦男的作品少而精,且他的电影风格在第六代导演里也算独树一帜,时隔5年后推出的《南方车站的聚会》,自然受到关注。
《南方车站的聚会》,依旧是刁亦男拿手且热爱的犯罪题材。
时间是在2009年,地点是武汉的城中村。周泽农(胡歌 饰)是盗车团伙的一个小头头,在一次帮派之间的利益分配争斗中,他的兄弟被残忍断头,他也差点丢了性命。在逃亡中,他误将警察认为敌对帮派,开枪打死了一名警察。警察发布悬赏通告,举报周泽农者可得30万的赏金。
周泽农身边的人都觊觎这30万元。周泽农想让五年未见的妻子杨淑俊(万茜 饰)举报自己拿到赏金,这是他最后能为妻儿做的。周泽农让曾经的兄弟华华(奇道 饰)帮忙寻找妻子的下落。不料,华华自己也打了算盘,他让陪泳女刘爱爱(桂纶镁 饰)引诱周泽农到警方的陷阱中,承诺事成后,给刘爱爱2万元。帮派势力也想对周泽农赶尽杀绝——毕竟他知道了太多团伙的秘密,他们同样找到华华,华华依旧是以刘爱爱为诱饵。
在各方男性势力压迫生存下的刘爱爱,一边不得不充当着华华的傀儡,一边她也想独吞30万元,但在引诱周泽农的过程中,她与周泽农也有暧昧的情愫,并对周泽农的妻子有恻隐之情……
虽然这是一个犯罪故事,但它并不是我们惯常想象中的那种犯罪悬疑片——强情节、强节奏、强悬念,最终主题指向正义压倒邪恶、惩恶扬善,等等。《南方车站的聚会》更偏向于一部黑色电影。刁亦男是黑色电影的忠实信徒,早期的《制服》《夜车》,是他黑色电影的习作,终于在《白日焰火》中融会贯通,而今《南方车站的聚会》是黑色风格的强化和再延续。
黑色电影并不是一个容易界定的概念,就像美国知名影评人詹姆斯·纳雷摩尔说的,“识别一部黑色电影总是比定义黑色电影这个术语来得容易”。至今影评界似乎对于黑色电影到底是一种类型还是只是风格争论不休。本文倾向于认为黑色电影是一种成熟的电影类型,它有其自成一套的故事体系和美学风格。
黑色电影最早指涉的是好莱坞在二十世纪四十年代和五十年代初期出现的,以私人侦探、警察、蛇蝎美女等为主要人物元素,以主观叙事、非线性时间、非完美结局、非道德的主人公为叙事特点,视觉风格颓废压抑,反映悲观宿命色彩的犯罪影片。比如《马耳他之鹰》(1941)、《双重赔偿》(1944)、《罗拉秘史》(1944)、《邮差总按两次铃》(1946)等。
黑色电影的兴起,首先是因为当时美国出版市场“黑色小说”流行。黑色小说大抵讲述的是犯罪惊悚故事,但充斥着忧郁的情绪和罗曼蒂克的孤独味道,比如雷蒙德·钱德勒的著名小说《漫长的告别》。当时很多黑色电影都是改编自黑色小说。但从根本上说,这与美国经济大萧条与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存在主义观念流行,悲观厌世成为普遍的社会心理有关。这也是为什么黑色电影虽然有惊悚、犯罪、悬疑、刑侦、暴力、情色等多种元素,但它并不诉诸于叙事上的快感,而是给观众传达一种心理层面上的消极感。
因此,黑色电影的核心标志,是电影中无处不在的绝望意识与宿命论。主人公就像是被抛掷到这世上,他也许在无意中犯了错,但无处救赎,无力挣脱。在强大的命运面前,人类只是困兽。
当黑色电影成为一种成熟的类型后,类似主题与风格的作品源源不断。刁亦男的《白日焰火》和《南方车站的聚会》中,都带有黑色电影的许多典型特征。比如它们都有谋杀、暴力、血腥、情欲、黑夜、霓虹灯、阴影、下雨等元素;比如它的几个主要人物分别对应的是侦探、蛇蝎美人等角色。这两部电影中,桂纶镁的角色都偏向于“蛇蝎美人”,而廖凡又刚好扮演了警察的角色,对应的是“侦探”。
当然,更关键的是,这两部电影都借助耸人听闻的命案,关注的是那些卷入命运漩涡中身不由己的破碎人物。
《南方车站的聚会》中,在这场逃无可逃的狩猎中,周泽农是猎物,刘爱爱也不是猎人,她只是身不由已的诱饵。周泽农与刘爱爱,早就落入了宿命的陷阱中。他们是挣扎于社会底层的零余人,大抵就像那些待拆或者已经荒废了的破落建筑,在夹缝中求生,或自生自灭,或铤而走险。他们当然都不无辜,按照三观党的判断,周泽农简直十恶不赦,但在针对他的这场狩猎中,人性的自私、背叛、卑怯倒也一览无余,而这样狩猎,也许在周泽农盗车与杀人之前,就已经开始了。
黑色电影中,并没有什么绝对的是非对错,导演并无意于去做那些每个人都懂得的最基本的常识判断,电影更关注的是那些模糊的、暧昧的、灰暗的命运地带,最后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主题层面外,黑色电影在视听层面也自成一体。《出租车司机》编剧保罗·施拉德在《黑色电影札记》一文中总结了黑色电影的几大常用技巧,简单归纳:
1,大部分场景都是按夜光布景。
2,宁愿用斜线和垂直线而不用横线……斜线旨在分裂荧幕,使之不安宁,不稳定。光线以奇特的形状射进黑色电影中不整洁的房间——参差不齐的四边形、钝角三角形、垂直的狭缝——令人怀疑窗户是用小刀割成的。
3,为演员和布景提供同等的照明强度。演员常常隐藏在城市夜景的实际画面之中,更明显的是,在他说话时面部总是被阴影遮住。
4,构图张力优先于形体动作。典型的黑色电影宁可通过摄影机让镜头围绕着演员运动,而不愿让演员的形体动作控制场面。
5,一种几乎是弗洛伊德式的对水的依恋。空荡荡的黑色街道几乎总是闪着夜晚新雨的水光,雨量和戏剧的发展同步增长。除小巷外,船坞和码头是最时兴的会面地点。
6,对浪漫叙事的偏爱。
7,经常使用复杂的顺时时序来加强对于无望与流逝的时间的感受。
这7个技巧中,前5个都属于视听层面的,足见美学风格之于黑色电影的重要性。不难发现,无论是晦暗的布景、不安的光线、阴影下的演员面孔还是阴雨夜与空荡街道,黑色电影的美学风格传递出的信息,与电影主题的宿命论是相称的,其营造出来的整体视觉效果是肃杀的、阴冷的、忧郁的。
在《白日焰火》中,刁亦男的影像风格已经很成熟了。故事背景在大雪纷飞的东北小城,无论是冰冷空旷的街道,拥挤的公共汽车还是低矮破旧的建筑,都给人一种视觉上的冷清与萧条感。除了夜景外,大部分白天的场景是低角度照明,有一种灰蒙蒙的压抑氛围。电影中分尸与冰鞋杀人,是残酷的;各路男性觊觎吴志贞,是情色的;从面条里吃出的人眼球,是怪诞的;白日里的焰火,是梦幻的。
到了《南方车站的聚会》,刁亦男进一步发挥到了极致。这一回故事发生在武汉,破落的筒子楼,逼仄的小巷,暗夜中猩红的光,包括这连绵不断的阴雨,都是刁亦男营造氛围的工具。
《南方车站的聚会》85%为夜戏,像电影开始前25分钟都是夜戏。但电影中的夜戏并非单一的渲染黑暗的氛围,刁亦男镜头下的黑夜带有层次感。这得益于霓虹灯、影子与声音等匠心独运的运用。
电影中充斥着超级光亮的霓虹灯的元素,无论是霓虹灯招牌,电动车的霓虹灯,广场舞鞋的霓虹灯,还是玩具的霓虹灯……它们夺目的光亮与破落阴郁的环境又似乎格格不入,因此它们的红是“惨红”,黄是“昏黄”;它们在暗夜的对比下,释放出一种末世偷生的梦幻迷离感。
还有影子。很多时候,刁亦男在表现人物状态时,不是通过镜头的写实呈现,他对准的影子。有时影子只是视觉的变化,有时则是一种情绪的烘托,将人物的惊恐、慌忙、失措全部都寄放于剪影上,加上音效的辅助,让观众充分想象惊恐。
电影中一处惊艳的影子运用,是周泽农与警察、仇家三方在暗夜中筒子楼里的追逐,人物并没有在画框内,镜头对准的是月光照亮的楼梯转角,周泽农的影子跑上楼梯,墙面上的身影不断“原地”跑动,身影越来越大,喘息声越来越大,紧张感充盈了整个银幕。
《南方车站的聚会》对于声音的运用,也堪称一绝。在这样高度紧张的狩猎中,危机四伏,电影中的人物与观众一样,心神难安,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哪一扇门打开会有仇家跑出,也不知道远处的巨大声响是不是子弹的声音。每每这个时候,巨大声音响起,不仅吓坏电影中的人物,也让观众紧张起来。就比如闹市中那两声爆米花响,比如暗夜中突然推开的铁门声。
观众不难在电影中看到暴力,但将暴力呈现出视觉美,没有几个导演能够做到。《南方车站的聚会》中,既有令人惊悚的纯暴力镜头,比如周泽农的兄弟骑着摩托车被叉车割头,也有非常暴非常美的暴力美学,比如透明雨伞穿肚,雨伞打开,透明雨伞上血浆四散。
另外一个具有高级想象力的元素运用,是动物。其中一场追捕戏在动物园里进行,人物惊恐地逃亡,与动物瞪大的惊恐眼神进行蒙太奇处理,既营造出了惊恐不安氛围,也是人物命运的一种对照……
法国两位影评人雷蒙·博尔德与埃蒂安·肖默东出版的《美国黑色电影全景》用五个词来形容黑色电影,“梦幻的(oneiric)、怪诞的(bizarre)、情色的(erotic)、矛盾的(ambivalent)和残酷的(cruel)”,并总结道,黑色电影“在这些不连贯的暴力中有种梦的味道”。《南方车站的聚会》完全符合,它有一种梦的味道,在这个光怪陆离、虚虚实实、紧张压抑的梦境里,人物无根地漂浮其中,他们恐惧且不安,或是求死,或是苟且偷生。
强烈的风格化,让《南方车站的聚会》颇像一个异类,也许它的市场前景不那么乐观。但还是鼓励观众一看。华语电影的主流是写实主义,像刁亦男这样强烈风格化,多少带有德国表现主义影像风格的,实在是少见。将刁亦男放在影史上也许不算什么,但之于华语电影而言,是别具一格的。
当然也得承认,这种强烈风格化的电影可能存在一个问题,即导演的风格会否压倒一切?毕竟对于一部电影来说,除了风格外,还有叙事、表演等内容。
就比如毕赣那部评价两极分化的《地球最后的夜晚》。当毕赣风格成了电影最大的标签,多数观众看不懂故事在讲些什么,演员在表演一些什么。观众不免也担忧,《白日焰火》之后的《南方车站的聚会》,会否像《路边野餐》之后的《地球最后的夜晚》,制作资金更充足,更有钱,更精致了,但反倒少了一开始那种粗粝的生命力?
坦白地说,《南方车站的聚会》多多少少也存在着这样的问题,电影的刁亦男风格还是压倒了一切。比如电影中的大部分角色,都比较扁平;刘爱爱因为身处冲突的漩涡,她是电影中极少数(或者说是唯一)比较有发挥空间的角色。
我们具体来看看胡歌饰演的周泽农。这个角色本是很复杂的,比如他为何五年不见妻儿,为何五年后希望将赏金留给妻儿而不是逃亡。但在电影中,这部分都阙如了。在厦门的特别放映采访中,胡歌谈到了他对角色的理解:“这个角色五年没有回家,他觉得给不到老婆孩子好的生活。我想象他是对人生没有希望的人,生活在边缘底层,直到他知道自己的命值三十万的时候,才给了他新的支撑。”但在电影中,观众看不到这一切,人物行动的动机并不明确。
这并不是说胡歌演得不好,而是刁亦男对风格的推崇,导致他在叙事的抉择上,更倾向于可能没有那么有叙事性但风格化的桥段,而省却了那些必要的铺垫,由此也限制了演员的表演空间。知名导演谢飞在豆瓣上给电影打了三星,他直言,“导演拍黑色犯罪片的技艺是很不错的,只是几个主要人物都单薄、空泛了些,血腥、杀戮、虽多,也无法给片子增加分量。”
不过对于胡歌来说,《南方车站的聚会》仍旧是一个大的突破。胡歌年少成名,《仙剑奇侠传》之后,他一度被称为“古装偶像剧第一人”。2015年,《伪装者》和《琅琊榜》的接连成功,胡歌再次迎来事业的顶峰。但2016年之后,胡歌并没有接拍什么电视剧。当时在戛纳接受澎湃有戏采访时,胡歌谈到,他曾长时间处于一个情绪的低落期,“可能是觉得自己处于事业上的瓶颈期吧,其实也就是我不想重复,因为一旦你塑造成功了某一个类型,或者说某一种感觉的人物,之后来找你的戏大部分都是一样的,或者类似的。”
胡歌并没有趁着热度,多拍多捞自我重复,他想挑战自我,想有新的突破。《南方车站的聚会》是他进军大银幕并转型的极好契机。观众还是可以感受到,胡歌进入了周泽农的状态,无论是精瘦的身体,糙黑的脸庞,还是凌厉警觉或疲乏涣散的眼神,一个复杂的亡命之徒的形象立住了。
唯一可惜的是,电影只展示了角色的状态,并没有给予演员表现出角色复杂内心的足够空间。
《南方车站的聚会》观后感及影评【4】
电影《南方车站的聚会》是今年戛纳电影节唯一入围主竞赛单元的华语片,昆汀·塔伦蒂诺看得不亦乐乎,“这是我近几年来看过最美的电影”,导演刁亦男,擅长罪案、黑色、爱情元素的结合,5年前,《白日焰火》一战成名,在柏林电影节上擒得金熊。
《南方车站的聚会》讲述了一个逃犯被警方通缉,一路逃亡,保全性命的同时,他有更大的目标:将通缉自己的30万赏金,送给5年不见的妻子。
胡歌饰逃犯周泽农逃犯由胡歌饰演,此前,他已经近2年没有接戏,正处于职业的迷茫期,胡歌说这次把自己变成了一张白纸,从零开始去接近一个边缘小人物的内心和气质,网友惊呼,这次的表演离影帝不远了。
一条参加了金鸡电影节《南方车站的聚会》首映,专访了导演刁亦男,“每个人内心都有一些狂野的东西,特别是边缘的人、弱小的人,他的梦也许更强大,电影应该去展现这些人非同寻常的举动。”
南方车站的聚会
和5年前的《白日焰火》相似,《南方车站的聚会》延续着一个内核,边缘人物怎样重新找到自己的尊严和存在。
片子的英文名是《野鹅塘》(The Wild Goose Lake),故事发生在武汉野鹅塘湖区,那是一个鱼龙混杂、管理失序的城中村,胡歌饰演的周泽农是当地电瓶车盗窃团伙的一位领头,他的团队与另一方爆发火拼惨案,周泽农背上人命,遭到警方通缉追捕。
其实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想过逃走。他在夜色中流窜,只是试图让5年没见的妻子,拿到悬赏缉拿他的30万赏金,兑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影片非常风格化,可以说是一部悬念环环相扣的警匪片,有85%是夜戏,霓虹灯和夜晚建筑的轮廓,勾勒出舞台般的效果,胡歌饰演的逃犯像是舞台中的困兽。
胡歌回忆起刚拿到剧本,就发现它的可读性非常高,本身就是一部精彩的悬疑小说。
戛纳电影节艺术总监福茂评价:“电影没有拘泥在中国电影的传统之中,而是对黑色电影和警匪电影在美学上进行了大胆创新。”
迄今为止,刁亦男只拍过四部电影。但是每一部都狠狠地往前走了一大步,是一个拥有强大自我进化能力的作者。
第一部作品《制服》,还在模仿现实主义电影。第二部作品《夜车》,刁亦男真正找到了个人风格,描写在夜晚出没的边缘人物,城市的背景不再重要,转而抽取纯粹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影片入围戛纳电影节“一种关注”单元。
第三部作品《白日焰火》,不像《夜车》那样沉迷于冷硬的自我表达,而是把个人风格和黑色犯罪类型片结合,是一部商业片包裹的文艺片,在柏林电影节上获得了最高荣誉金熊奖。
新作《南方车站的聚会》在自我表达的同时,在类型化上做得更彻底,影像上更加黑色电影风格化。同样着迷黑色电影的昆汀·塔伦蒂诺在戛纳电影节看了首映,说这是他近几年看过最美的电影,看完第二天越想越喜欢。
剧本刁亦男写了2年,结构来源于《一千零一夜》,一个人给国王讲故事,如果他讲得不好,国王不满意,他就会被当场杀掉。第一场戏,就像是《一千零一夜》的开头。一对陌生男女,胡歌饰演的逃犯和桂纶镁饰演的陪泳女在雨夜相遇,胡歌开始跟她讲述自己的故事,之后影片在讲故事和两人躲避追捕中交织进行。
首映现场,胡歌多次表达刚接触这个角色时的惶恐。周泽农是胡歌出演的第一个电影男主角。原先他掌握的演戏技巧都用不上了,比如电视剧里说台词的方式、一些套路化的肢体表达。他需要从内在接近这个边缘小人物。
“在进组之前,我和导演有一次彻夜长谈,那晚主要是喝酒了,我把内心的顾虑、不自信、忐忑都跟导演表达了,他给了我很大的支持。”
胡歌为了感受武汉城中村的环境,在网上定制了一套保洁服,背后写着“泽农保洁”(他演的角色叫周泽农),穿上之后在外面乱逛,就没有人会注意到他,甚至还有人走过来问:我刚扔在这的病历卡你看见吗?
主演桂纶镁也是提前3个月住到了武汉城中村,学习方言,“她真的跟邻居相处得很融洽”。
“我看万茜(饰演逃犯的妻子杨淑俊)刷墙的那两下,几秒钟的镜头,她不练一个星期出不来。胡歌他中途肯定不能去出席任何活动,一走,人物的形体就回不来了。看电影就知道,这些演员,进了组,他们就出不来了。”首映结束后,演员张颂文说。
胡歌和桂纶镁在拍摄湖上的戏
影片采用了大顺拍的方式。绝大多数电影为了节省成本,会集中把同一场景发生的戏、同一个演员的戏一次拍完。刁亦男却坚持完全按照故事发生的顺序拍摄,这非常难,但能让演员的表演状态更准确,也让创作更自由,不会说结尾一早就拍好了,没法调整。
刁亦男毕业于中央戏剧学院戏文系,他上学的时候沉迷先锋戏剧,曾和孟京辉一起计划在中戏操场的煤堆上演《等待戈多》,后因校方干涉而取消,无从发泄的几个年轻人就穿着军大衣,在图书馆门口和煤堆之间走来走去念剧本。
编剧出身的刁亦男,被形容为电影圈的“隐士”,朋友圈很少看,也没有微博。在跑电影宣发的路上,刁亦男带着一本厚厚的《战争与和平》,“最近刚刚把《战争与和平》看完,写得非常棒。我想让宣发的生活和阅读平衡一点吧,否则宣发完了,我会觉得心里很空落。”
以下是刁亦男导演的自述:
这个故事在《白日焰火》之前就有了,2012年我在听一首音乐的时候,脑子里突然想起来这样一个故事。歌词听不懂,但是旋律非常浪漫、非常伤感,我想象自己是一个被追捕通缉的逃犯,我值几十万赏金,在不可能求生的情况我把它送给谁呢?送给我爱的人吧。
当时觉得有点矫情,记录了一下就扔在一边。直到2014年,我看到一个新闻,东北有一个逃犯被通缉,他躲在了村子附近的小山上,周围都是追捕他的警察,他知道自己肯定是逃不出去了,而且天气冷到他已经不能抵抗。他发现小卖部旁边贴着一张通缉令,自己值十万块钱,他就决定把这个钱兑现,想办法让亲人去举报,钱最后给了他的小姑还是堂叔。
这样的事情在生活当中真的发生了,让我重新审视之前的胡思乱想。
剧本里面,逃犯周泽农已经5年没有回家。也许因为觉得给不到老婆孩子好的生活,他每天生活在边缘底层,不抱有任何希望地活着。直到他知道自己的命值30万的时候,他给了老婆孩子继续活下去的支持。
他用这种特别极端的手段来完成自己对人生的最后一个祈愿也好、救赎也好,在那里获得了可以和生媲美的死,也拯救了自己的过往。
越是黑魆魆的人,身上越能看见光
桂纶镁饰演的是一个陪泳女。现实生活中确实有陪泳女这个职业,我在广西的时候真的接触过,北海市的一个银滩上面有很多游客,就有很多陪泳女去拉客。她们都是来自边缘农村或者小城市的女孩。
我想用镜头去记录这样一种职业的边缘女性的生活。女性本身就是一个秘密,希区柯克说,一头金发就是一个秘密。我认为这是女性的魅力所在,女性的另外一个魅力是可以不动声色地把你背叛。
陪泳女和逃犯,这一对男女萍水相逢,带着各自的目的。在逃犯逃亡的过程中,陪泳女是他唯一可以和世界产生联系的一个人,也是他完成赏金计划的唯一途径。两个人都是孤单的灵魂,没有明言对对方的支持,而是用行动,我觉得这样的关系是迷人的。
他们不是一种纯粹的恋爱关系,也不完全是一种敌我关系。陪泳女的温暖温柔,恰恰给这个男人带来了某种障碍,他要去克服这些温暖柔情的、像水一样的东西,去迎接非常冷硬的死亡和暴力。
这部电影始终对爱、友情、道德是持怀疑态度的,但在一些不经意的地方同时又赞美了上述所说的这些东西。往往越是黑魆魆的人,身上越能看见光。在他们两人相处的过程中,闪烁着一些人的微光,最后一刻都完成了各自的约定。
周泽农的妻子也是非常有人情味的,她被警察要求配合调查,但她最后发现自己的丈夫面临生命危险的时候,作为一个女人,她本能地选择了不配合。从法律上来讲,她是不被支持的,从人的角度来讲,她又是特别合乎逻辑、合乎人性的。
情与法,会在这个电影里面做各种博弈,那么总是人性的力量占上风。
在武汉找到了电影里的“江湖”
故事设定是发生在野鹅塘,一个三不管地带,一个湖泊旁的城中村。拍电影之前我们四处寻找合适的空间,广东和银川都去找过。武汉是百湖之城,它的湖水样貌非常多,有不同的景观和湖水结合在一起,所以最终选择了这里。
武汉是一个码头文化的地方,人的性格都比较彪悍、非常火辣,演员都学习了这里的方言,这也是他们进入角色的一把钥匙。武汉方言带给了电影强悍的气息。
我们把武汉所有能拍的城中村都拍到了。全片动用了2000个群众演员,因为我们拍摄本身是实景,所以就地去挑选的演员。
比如说在廉租楼里面,我们晚间拍摄要开枪,非常怕扰民,我们的制片部门就很聪明地选择了楼里面的居民当群演,这样他们本身也参与到了电影里面。
拍小偷团伙的时候,选择当地的一些“小混混”来扮演,你从外面找别人来演,他们会不高兴的。而且他们扮演得都非常准确。
电影里的小偷大会也不是我编的,2012年的时候,武汉真的发生过“全国小偷代表大会”。当时来自全国各省的小偷代表都在武汉聚集,把一个快捷连锁酒店的一层包了下来,互相交流经验、分地盘,也搞盗窃比赛,后来他们被举报了。
我当时看到这个新闻,觉得特别适合排一出舞台剧,写这个故事的时候就用进来了。
胡歌以为自己拍到一半会被换掉
想到找胡歌来演这个角色,是因为我在一本杂志上看到了胡歌的一张照片,那个形象特别地打动我,让我看到了一个非常叛逆和不羁的胡歌,那张脸后面有很多故事。
我去上海找他,第一次见面我就觉得他是一个可以合作、容易合作的演员。剧本发给他之后,很快他就回复我了,说他看完剧本,消化了一整天。
他其实是有些不确定,因为跟他之前演的角色差别非常大。他说:导演,我可能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在进组之前,我们有过一次彻夜长谈,聊得非常开,包括塑造角色、生活的方方面面。我觉得一个导演和演员合作,首先要彼此信任,坦诚地交朋友。
每次顺利完成需要两人默契配合的戏份,就会有一个击掌的动作
进组之后,在日常生活和工作中,他会有一些负面情绪,比如不自信、焦虑,他把这些情绪都保留下来,因为这种不安感和周泽农是非常吻合的。
他甚至想过拍到一半就会被换掉。有一天拍完他的戏收工,晚上我是有别的事,就说胡歌,我去你那找你一下,结果一进门,他就很紧张地看着我,我说你怎么了,他说导演你知道吗,你刚给我打这个电话,我以为你来是要让我离开剧组的。我说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我给他看了安东尼奥尼、布列松的电影,和他聊表演。表演只是画面里的一部分,是趋于中性化,趋于透明的感觉,生活中我们不会时时刻刻吹胡子瞪眼,比如坐那儿发呆,别人看不见内心的翻江倒海,但这个人突然冲到楼下,你才会从这个动作回想他刚刚的安静状态有点问题。
这次85%是夜戏,演员经常工作到凌晨,过着黑白颠倒的生活。胡歌遇到困难的时候始终是一个状态——非常平静,有时候让我觉得他是一部表演的机器,不停地去执行一条一条的要求,那时候我觉得他内心一定有某种动力支撑他去完成那么艰苦的拍摄。
拍完他和小镁(桂纶镁)在湖上的戏,那天我觉得终于完成了一些重要的拍摄,回去的路上,就把这首诗发给了他:
什么也无需诉说,
什么也不应该教别人,
这颗黑色的,野兽的心
多么忧郁,多么美好
什么都不想教别人,根本就不会说话
在世界灰色的深渊中遨游
像一只年轻的海豚
这首诗的作者是曼德尔施塔姆,它是我这个剧本的座右铭,我写剧本的时候偶尔会在心里面默念这几句诗,它就是剧本里人物的精神状态。
《白日焰火》上映的时候,媒体说这个导演筹备了8年。实际上,我也不想筹备8年,只是因为找不到投资。
当时花了一两年时间,一方面是大量的看片,一方面是疯狂的阅读,阅读了大量的电影理论史。我发现商业作者电影在美国新好莱坞时期就已经出现了,一部商业片也可以融入作者的风格,像科恩兄弟、大卫·林奇等等。
《白日焰火》原先是一个相对文艺的版本,后来受外力的影响,又结合了黑色电影、黑帮片的类型元素,这些东西恰好也是我从小就喜欢的,何乐而不为呢。
找到了黑色电影美学之后,内心其实就很踏实了。相比《白日焰火》,《南方车站的聚会》在影像上做得更加彻底。比如通过影子来讲述,很契合黑色犯罪类型片的调调。黑夜把一个人的影子投射在墙上,但是我们并没有看见这个人,所以我们感觉到了某种神秘诗意和梦的气氛。
片子里的暴力趋于日常化,并不是我们想象的用刀和枪,有时候一些日常的物件突如其来地让暴力降临,所以更加恐怖。
日常生活当中的暴力很多,每分钟都会发生,我们不能去回避它。我们可能会用一种游戏的方式来去观看暴力,同时跨越它,让我们内心对自己,对人有更清醒的认识。
世界在这个电影里面被描述成丛林,人物像丛林里的动物,呈现出他们本能和所谓生猛的一面,以及动物的无辜、神秘、柔情的一面。
在我小时候,我们有一个全城都知道的逃犯越狱跑了,警察围捕了很多天没有抓到他。一年之后,他终于落网了,警察就问他你当时是怎么躲过我们追捕的,他说他是躲在动物园的大象馆里,和大象同吃同住,将近两周的时间,就这样躲过了追捕。
我觉得这件事很有意思,就让片中的逃犯也躲进了一个动物园,警察这些更凶猛的“动物”就去围猎他,动物的眼睛和人的眼睛混杂在一起,都很焦灼,都要求生。
虽然是一个黑色电影,但我不太喜欢纯讲故事,那就是一个骨架式的结构。我更喜欢故事周围连带出来的碎片,不是只想给观众一个故事,还想给观众一个世界。
我是在西安电影制片厂里长大的,父亲是电影厂的文学编辑。我成长的上世纪80年代,是文艺思潮非常澎湃的一段时间。西影厂那时候在吴天明厂长的带领下,涌现了很多年轻的导演,而且他们也没有经过体制的漫长等待,直接就可以作为导演或者摄影去完成自己的第一部电影,所以非常有活力,那个气氛让人非常留恋。
西影厂每周都会有电影看。武侠片是从小就喜欢的,比如胡金铨、楚原。《白日焰火》里,男女主角在电影院看了一场老片,放的就是楚原的《侠女十三妹》,我们国家第一部武侠片,1983年的。
后来我很喜欢日本的黑泽明,还有小林正树、篠田正浩,他们都有独特的暴力美学,我潜移默化地在电影里面重新解构这些东西。
周泽农很像楚原武侠片主人公,沉默寡言,不说身世,行动很有形式感。楚原电影里没有一个男主角是叽叽喳喳的,都是不说话,出场下着雨,戴个草帽,要杯酒,沉默寡言。
《南方车站的聚会》结合了地理空间上对江湖的概念,以及我内心深处对江湖的理解。他们虽然是边缘的小人物,但是有着非常强的道德判断,文明世界里往往是复杂的计算,可是在他们身上是特别本能的,毋庸置疑地去完成他们认为对的事情,非常简单,但非常珍贵和高贵。
我觉得每个人内心都有一些狂野的东西,特别是边缘的人、弱小的人,他的梦也许更加强大,那电影也应该是去展现这些人非同寻常的举动。
《南方车站的聚会》观后感及影评【5】
喜欢严谨的导演。虽然片子偶尔有嘴型对不上的台词,但基本上都是武汉各种方言的口型,强迫症引起舒适。
身为一枚在武汉郊区生活了十年的异乡人,这电影看得我简直太煎熬了……除开紧张的刑侦纪实风的渲染之外,电影整个呈现出来的武汉底层人群的生活简直不要太熟悉……开头淅淅沥沥下个不停的小雨一下子就把我带回那个氤氲水汽的城市。胡歌、桂纶镁、万茜、廖凡、黄觉、曾美慧孜,这些演员简直都太适合自己的角色了!武汉就是这个样子,你看到一个儿子伢长得像胡歌一样蛮瓜气,脑筋也蛮灵光,蛮清白,但他就是一个混子,他也会讲义气,也有狠劲和特长(杀人手法和领导能力、人格魅力等),但他就是不可能给你好生地上班、做事,非要搞些见不得光的钱。还有桂纶镁演的刘爱爱也是滴,又好看又聪明,但是她就是好吃懒做、偷奸耍滑,只肯做个陪泳女。但是你又讨厌不起来她,因为她真的蛮有魅力,你就是喜欢看她,就是喜欢她,愿意帮她,愿意把钱她。还有廖凡的警察和黄觉的工厂小头头,跟胡歌的周泽农就是成反义词的一群人,看起来可能是做着正儿八经的职业,其实人是怂凶怂凶的,不是完完全全光明正大,导演把这种人身上复杂的灰色的特质表现得特别好,一下子就觉得抓住人物精髓——就是这样的!武汉确实是这样!
还有华哥也是的。华哥最后几场戏也拍得特别好,一种模棱两可的气氛,跟华华这个人物很贴合。长得一脸正派像,看样子绝对不会出卖兄弟伙,言而有信,其实也未必。最后就像一片荷花的叶子一样悄无声息落在湖边哈,就像他整场电影里,一直冇么昂做声,但其实一直有他的身影。虽然各个都尊称一声大哥,其实在死后碰巧警察查到他屋里的时候,家徒四壁,徒有虚名。一张尬P的乾隆照片,一张野鹅塘边的照片,都是不会笑的脸,看起来既熟悉又陌生,扔进人堆里就找不到的脸。
之前不是生活在影片中取景地的位子,所以其实看电影之前我完全找不到还有一个职业叫陪泳女,强盗还要开会、比赛。偷车贼们开会认真划分区域的样子,跟后面警察开追捕大会形成强烈对比,很有恶趣味。尤其对仗的是,亡命徒的鲁莽、发狠也通过黄毛冲动的一枪“嘭”地一下打出来!后面警察分配任务,一个长相特别伟光正的大哥像猫眼猫耳一样举手发言,他问:“哪里可以试枪,领了枪之后还冇用过。”最后也给了一个镜头,正是他给了农哥致命一枪。
枪战前面的铺垫太长太煎熬了……孩子的球,爆米花锅,虽然你知道迟早要出事,但就是把你吊在火上烤,“嘭”一哈你以为打枪了!不是滴。又“嘭”一哈……太难受辽……看得人紧张死了。说明节奏好,拍得好。但其实我能说我全程脑海中还一直是叉车那场戏吗……那一段偶尔能听到大车的喇叭声,还以为是黄毛会把猫耳绊倒致其遭大车碾压,结果冇想到更残酷的在后头……那一段真的……太真实了……郊区小混混就是这样滴。听武汉的朋友们讲过,有意气风发的混混小头目,喝多了,从自家楼道跌下来……出殡的时候一堆小混混来送行。还有个以前总爱欺负人的胖子,蛮长时间见不到,再回来少了一条腿……还有傻掉的,然后从河南买个黑户的媳妇结婚,生孩子,小孩跟媳妇一样看起来就不正常。、溜果子、溜冰、打流……从前只知道乖乖上学的我,在跟朋友来到武汉的郊区之后,才发现这些小时候《今日说法》里才能看到的刑侦案件的情节居然离我这么近!而导演的还原度真的很高,仿佛他就是武汉郊区土生土长的儿子伢。真的郊区蛮多像杨志烈一样,长得蛮瓜气但是不学好的儿子伢……他真的蛮可惜,讲义气,心眼儿好,其实他真的不用死……太逞能了……
胡歌和桂纶镁的真“船戏”,延续《白日焰火》的风格,把成年人之间那种暧昧,真实地拍出来了。你说他爱她吗?好像也不是。你说他俩是炮友吗?但是她又蛮讲信用。你说他利用她吗?可他用救了她。成年人的感情世界,就是这样的。在湖上和陌生女子翻云覆雨,转头依然记得把赚到的钱打给自己屋里老婆。就像《白日焰火》里的廖凡和桂纶镁,好像有喜欢有保护,但也有利用,很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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